经济犯罪案件中的主观推定【杨佰林】

推定是一种从已知的前提事实推断未知的结果事实的证明方法，是刑事证明中的重要方法。在刑事诉讼中适用推定是世界各国通行的做法，法官的“内心确信”、陪审团对事实的认定，以及民事案件中的“高度盖然性”，都是对推定的运用。根据在案的证据，作出对案件事实的认定，本身也是一种广义上的推定，这是由人们对诉讼案件认识的“回溯性”决定的，具有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特性，人们在诉讼案件中所掌握的只能是事后的证据，裁判的对象却是先于案发、在证据形成当时的事实情况，在时空上都是一种前推，是一种事后的认识，具有回溯性，而过去发生的事实人们无法重现。虽然我国刑事诉讼中没有明文规定“推定”，但推定是刑事办案的基本方法之一。推定首当其冲的是对犯罪主观故意的推定，如“明知”、“以非法占有为目的”、“为谋取非法利益”等，另如贪污贿赂案件中“一对一”证据，“零口供”案件，事实上都需要司法推定的运用。

主观方面属于刑法中的犯罪构成要件，在刑事诉讼程序中具有独立的地位，是必须证明的对象。而如“明知”“以非法占有为目的”，法条中如果单独列出，就是该罪名成立的被“强化”的犯罪构成要件之一，需要单独证明。罪名法条之所以强调“明知”，强调“以非法占有为目的”，正是因为相应罪名的涉案行为存在刑民交叉、性质容易混淆、容易出现错案的问题所致，因而其主观方面需要特别强调，属于该罪名成立的必要条件，无之不构成犯罪，凡不具备“明知”“以非法占有为目的”主观要件的，就不能构成该罪名，或只能构成他罪名。

推定在经济犯罪案件中具有天然的适用空间，这与经济犯罪发案于经济行为过程，与经营行为、交易行为、融资行为高度融合、经济纠纷与经济犯罪界限不易界定具有直接的关系。经济犯罪案件中的焦点问题在于刑民交叉、在于经济犯罪与经济纠纷的界限不清，刑民交叉界限不清的关键问题在于主观方面，主观上的有无既决定着罪与非罪，又决定着此罪与彼罪，既关系到对被告人定罪量刑的重大利害，又关系到推定不当造成冤假错案的办案风险。兼之，经济犯罪案件的自有特点也造成了口供中主观方面的不清晰、含混，有时不招供不一定是被告人故意为之，而有可能是他确实认为行为当时的正当性。即使是已经认罪的被告人，在主观方面仍会以各种理由对其主观方面进行辩解，这一点在经济犯罪案件庭审中表现得尤为明显。口供中直接招认自己就是为了实施诈骗，就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情形，是极为少见的。

相较于传统刑案，在主观方面，传统刑案并不一律需要单独证明，只要有证明的事实存在，便可认定上主观上的故意，如盗窃就是盗窃的故意，不用再证明是为了非法占有；伤害就是伤害的故意，不用再证明是为损害他的身体健康。但经济犯罪案件不同，经济犯罪案件只有证明事实的存在，并不能认定主观上的故意，如合同亏损了就一定是合同诈骗吗，未必。同时，传统刑案，主观上的有无多是此罪与彼罪的问题，而经济犯罪，主观上的有无，更多的是罪与非罪的问题。

这一切，决定了经济犯罪案件主观要件事实证明中推定的适用。

（未完待续）